这声音随着一声钝响停止了,接着就听到了翠屏十分夸张的一声惊叫,一个黑乎乎的齐肩长的粗瓷粮缸横在了门口。只见小贵子赤条条从缸里爬出来,拽下门帘裹住下身,朝门里骂道:“日死你先人,存心要当寡妇呀你!”
伙计们看见那门口一道白光一闪,挟着曼丽轻轻送出的冷笑,飘进幽暗处的卧房,翠屏和奶妈忙跟了过去。
没几天,小贵子终于如此这般遂了心愿,只不过那个女人不是曼丽了。
秋天里,这几头母牛在一天清晨全死了。小贵子去问翠屏,翠屏说:“小姐说奶牛生热了。”
小贵子一跺脚,再买一批运回来。没两天,这些奶牛又死个干净,小贵子这回找了一个中医,老先生掰开牛眼看了看,吐出两个字:“砒霜。”
老人们知道这件事后感叹道:“坐吃山空,这两个败家子呀——”
民国二十二年冬,小贵子撇下曼丽和小宽子,带着浑身的杨梅大疮跨河向西了。这时,丝绸梁外面的分号早已抵押完了,只剩下几百亩地和一片宅院。
整个葬礼,曼丽没流一滴眼泪,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古怪的笑,一身素白,引着八岁的儿子,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。她全身上下窜动的一股味道,熏得富堂气都无法出顺,几次忘了喊起棺的号子。办完葬事,曼丽关闭了绸缎庄,只留下一个奶妈、一个管家与他们母子同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