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得回到加州就病倒了。彼得的病很奇怪,最初是由饮食引起的。彼得的肠胃在经历了数年的挣扎磨炼调节之后,已经完全适应了东方的饮食习惯。回到家里,汉福雷家族厨子的精湛厨艺却使他胃口全无。开头他还以为是口味的迥异,后来才发觉肠胃对异类食品的抗拒竟是如此顽强。安德鲁牧师去唐人街买来了中国菜,彼得吃了一口就放了下来,说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彼得吃得很少,却开始腹泻,一天数次,久治不愈。彼得变得骨瘦如柴,身体轻轻撞在家具上就会落下斑斑瘀青。夜里睡在大床上,早上起来床单上湿湿的全是他的冷汗。彼得的头发开始脱落,光秃的前额上现出丝丝缕缕的青筋。病中的彼得异常地沉默,只字不提这些年流落在外的经历。当汉福雷夫人探询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时,闪避的常常是她而不是他,因为她受不了他的眼神。他那湖水一般湛蓝的眼睛里,储存的不是希望,甚至不是绝望,而是满满的,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流溢出来的麻木。
汉福雷夫人看着儿子的病容心急如焚,只好请了安德鲁牧师日日来为彼得祈祷。安德鲁牧师坐在彼得的床头,将彼得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,又将手按在彼得汗湿的额上,为彼得低声背诵诗篇或者吟唱赞美诗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