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宾朝他原来住的地方斯洛特咖啡馆走去;他很可能在想,跟奥斯本太太坐在那辆车里一定很愉快。显然乔治的爱好完全不同。他喝够了酒之后,就到戏院去买半票看基恩先生演歇洛克[2]。乔治上尉非常爱好戏剧,他本人在警备部队的几次演出中出色地扮演过高级喜剧中的角色。乔斯一直睡到天黑以后很久。仆人从桌上把酒壶提走倒空,弄出了响动,才把他惊醒过来。出租马车站又有了用场,因为要雇一辆车,把这位肥胖的豪杰送回他寓所的床上。
不用说,塞德利太太看见马车在小花园门口停下,就跑出来迎接簌簌发抖的小新娘子。以母亲的急切心情和慈爱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。克拉普老先生穿着衬衫,正在修整花园里的那块地,见了吓了一跳,连忙躲开了。那个爱尔兰丫头从厨房跑出来,笑着说声“上帝保佑你”。阿米丽亚差点儿连走过石板路、上几级台阶、走进会客室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母女二人进了这间房间之后,抱头痛哭起来,仿佛开了泄洪闸似的。这情景,只要是沾了“情”字一点儿边的读者,很容易想象出来。女人什么时候不哭?遇上喜事、丧事,或人生别的什么大事,她们哪有不哭的?女儿出嫁之后,母女俩当然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感情,哭出母女之情,哭过之后心头轻松些。我见过一些女人,平常互相怨恨,碰到婚嫁之事,却互相亲吻,一块儿哭泣,好不亲热。要是平常相亲相爱,这时不知会亲热到何等地步!慈祥的母亲在女儿出嫁的时候,等于是自己第二次成亲。至于后来,谁不知道当外婆的多么疼外孙?事实上,一个女人当了外婆才真正体会到当娘是什么滋味。阿米丽亚和她妈妈在朦胧的客厅里悄悄说一会儿,呜呜哭一会儿,哈哈笑一会儿,再号啕大哭一会儿,咱们就不打扰她们了。比如说,塞德利老先生就没去打扰她们。马车停下来的时候,他没有猜出马车里坐的是谁,不过女儿走进房间的时候(他跟往常一样在里面整理文件、账目,用带子扎好),他亲热地吻了她一下,跟母女俩坐了一会儿,就知趣地离开了这小房间,把房间让给了她们。